1848年,一位英国植物学家眼中严州的风土人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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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leaderette
自古以来，底层劳苦人民的生存状态一直被撇弃在“正史”之外，在通常所见的严州地区历史文献中也是如此。这颇有些遗憾，因为普通百姓的生活往往才是一个地方真正的乡土文化所在。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早在1848年（清朝·道光28年），一位英国的植物学家 罗伯特·福琼（Robert Fortune）曾两次游历严州地区，并记录下了不少市井百姓的生活细节。这让我们能够藉此一窥近170年前严州的风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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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人笔下的严州府
严州府，作为一个沿海省份的内陆州府，虽与省府杭州接壤，却在早期并未在西洋的著作中出现，。
在清晚期，对严州进行系统性介绍的主要是两位宣教士——1843年第一位进入严州地界的宣教士美魏茶(William Charles Miline,1815-1863），以及1877年第一次在严州府建立宣教站的稻惟德(Arthur William Douthwaite,1848-1899)。
今天小编向大家介绍的罗伯特·福琼(Robert Fortune,1812-1880)虽未能像两位宣教士那样系统地介绍严州，却在他游历严州时，以日记的方式记录了每天所见所闻，反倒记录下较为丰富的当时普通百姓特别是九姓渔民的生活状态素材。具有独特的严州地方史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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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琼的两次严州之行
福琼曾经四次来华考察，其中在1848年9月，他从上海启程开始对江南茶叶产区考察，向浙闽地区进发，在一时期的考察过程中，他两度游历严州地区。
第一次的行程是沿杭州——严州——淳安——威坪镇（威坪旧镇，今已淹没在千岛湖底）——徽州这条常见的茶叶贸易路线。
第二次的行程是沿余姚——西兴镇（今属杭州，当时属绍兴府萧山县）——严州——大洋——兰溪——衢州。
福琼
福琼的首次严州之行
1848年9月，福琼从上海出发，坐船沿黄浦江向浙江而行。他一路考察，在10月22日到达杭州城外。在杭州稍作停留数日后，福琼继续沿钱塘江而上，向严州府进发。
下面，笔者截取其中部分文字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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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严州府
“……我们抵达严州府，距杭州大约380里，位于北纬29.37.12度，东经119.32.47度的一个大城市。严州府城也像所有的中国城市一样用围墙护卫着，城墙全长约四英里。看起来这儿也是个历史悠久的地方，但停泊在城外河里的船只数量很少，从这点来看，我估计这个城市在商业上并不是很重要。严州大量出产家居用品，只是简单油漆了一下，价格比沿海城市要便宜很多。严州也是前往徽州的船只的集散地，因为要给船上人员提供日常生活服务，相关生意便做得很大。从城市规模来看，严州大约有20万居民。他们看起来不是那么富有，至少在穿着方面，他们肯定不如其近邻杭州人那样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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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江上的大水碓
在严州城内补给菜食及纤夫穿的草鞋等物资之后，福琼继续沿新安江而上。在严州城上游几英里远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座大水碓（用水流推动磨盘的装置）。
“……在严州府上游几英里远的地方，我看到了第一架水碓。乍看上去，我以为它是一艘蒸汽船，因此感到非常吃惊。中国人告诉我们那些住在华南的英国同胞说，在中国内陆，蒸汽船很常见，我一度以为这些中国人说的都是真的。等到离得更近一些，我发现这所谓“蒸汽船”是下面这样一种装置：一条大大的船或驳船，船头船尾牢牢地拴在某处水流湍急的河岸边。船侧安着两个轮子，有点像蒸汽船的船桨，用根车轴把这两个轮子贯串连接起来，车轴上装有很多短齿轮，每个齿轮转动的时候，它都会推动一个重重的木锤，把木锤推到一定高度，然后让它落下，把放在下面碾槽里的粮食碾碎。受到激流的推动，轮子带动车轴迅速地转动，于是木锤便不断地举起、落下。船上用茅草盖顶，这样可以避雨。随着我们向着上游深入，像这样的水碓变得极为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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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劳的纤夫及船夫
船沿新安江逆流而上，河道渐渐变窄，水流也愈发湍急，福琼在这里记录了当时纤夫及船夫工作的情形：
“……我们现在前行的速度非常慢，因为水流太湍急了。不时出现的险滩，常常使得我们花费好几小时才能溯流而上。十五个纤夫，用长长地纤绳系住我们船上的桅杆，在岸上拉着船前进，还有五、六个船员拿着长长的竹篙，奋力地撑着船。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展现中国人那不屈不挠的毅力。当打量着像这样的一条河时，也许有人觉得它根本就不适合航行，但即使是这样的困难条件，人们也还是凭着艰辛的劳动和不屈的毅力把它克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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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淳安县
“……10月29、30两日，我们经过了茶园、早禾埠、港口以及淳安县城等城镇，这些地方都很值得说一说，特别是淳安县城，它至少有10万居民。%20在茶园镇的对面，有一座外形奇特的小山，山体主要由漂亮的青色花岗岩构成，中国人非常喜受这种石料，从山里挖出来的青石被广泛使用于各种装饰用途，特别是用来修砌坟墓。大量青石就因此而沿着新安江，送到了下游的严州与杭州……”
福琼所说的这种淳安出产的青色花岗岩实际上被称为“严州青”，是严州地区出产的重要石材。福琼对严州青的应用认识还相对不完整，事实上，严州青广泛应用于当时的房屋建筑、牌坊、路桥围栏等处，至今在梅城古镇及杭州西湖景区仍保留有清朝时期用严州青制作的建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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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睐棕榈树和垂枝柏
作为植物学家，福琼对于沿途的各种物产特别是树木庄稼的特别感兴趣的。随处可见的棕榈树和垂枝柏吸引了这位植物学家的目光。
“……这儿的山坡上有一种棕榈树，是此地以及华中各省唯一一种土产的或者种植成功的棕榈树，长得非常好。这种树看起来像是稷竹的一种。对于华北的中国人来说，它的经济价值非常高，它那大大的、棕色的像毛发一样的苞叶可以派很多用场。当地帆船上用的绳子和缆索就是用这种苞叶编织而成，这种绳子即使是在水下，使用寿命也很长。尽管这种树与椰子树的纤维有些相似，但用来编织绳索的话，前者可能比后者还要更好更结实。这种苞叶也可以用来加工成棕床垫，当地不管什么阶层，很多人睡觉用的都是这种床垫。下雨的时候，下田的农民以及其它劳动人民都喜欢穿戴用这种苞叶制成的斗笠和簑衣，可以将绝大部分雨水挡在身外。这种树还有很多别的用途。此外，在当地，它还是一种很有观赏价值的树呢……”
福琼著作英文原版内的严州棕榈树插图
“……这一带最美的树还要数一种枝叶纷披的柏树，这种柏树我在中国的其它地方从来没看到过，对我来说，它是一种新树种。我是在一次日常散步的过程中第一次发现这种柏树。我注意到离我所站的地方大约半英里以外，有一株漂亮的杉树，大约六十英尺高，树干笔直，就像诺福克岛上的松树一样，而枝叶纷披，又像圣赫勒拿的柳树。这棵树的枝条，最开始是从主干上垂直生长出来，然后形成一个上翘的优美弧线，在枝条最尾端再稍稍下垂。在这些主要的枝条上，又长出其它一些又细又长的小枝，这些小枝都直直地下垂，使得整棵树像垂柳一样，非常漂亮。它让我想起欧洲剧院或公共场所里那些又大又华丽的枝型吊灯……”
在一间客栈里，福琼还向客栈老板讨要了一些垂枝柏的种子，并期待会英国能够种植成功。
福琼著作英文原版内的严州垂枝柏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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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叹中国人的敬老品格
“船在淳安县城旁边停了一晚，10月31日早晨，我们离开县城，继续我们的行程……这一天慢慢地过去，我们来到一个险滩前，新安江上的这些险滩都很难越过。我看到很多小船都等在这儿，一旦有大船到来，它们就围上前去。这些小船都是江上的乞丐船，每条船上都有一个年迈的老人，或男或女，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因为上了年纪而头发斑白，而且很明显，不少人已经老得有点糊涂甚至痴呆了。他们希望能从东部沿海富裕城市来的船上乘客那儿得到一些救助。中国人以尊老敬老而闻名。据说，一位著名的英国商船队长，有一次在广州被暴民围攻，情形很危险，但当他举起自己的帽子露出满头的灰白头发时，暴民们后撤了，让他全身而退。考虑到中国人对于老年人以及斑白者的尊敬，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直到现在才了解到，在中国，生活在底层的民众，比如这些船员，他们都很有同情心。很少有乞丐——他们人数众多——会空着手回去。这也许是因为，尽管这些船员都很无知，也很迷信，但他们都相信一个道理，真心行善，不求回报，终有一天会得到福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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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到威坪镇
“……10月31日夜晚，我们到达威坪，这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四周有城墙护卫，居民大概有15万人。威坪位于与徽州交界的地方……”福琼当年所到的威坪镇已淹没在千岛湖底，如今的威坪镇是后来异地重建的。作为一个集镇，威坪竟然也有城墙，这在中国古代城镇建设上极为罕见，这足以说明当年威坪作为浙江与安徽交界上的重要集镇，地位之重要。另外，威坪古镇设有城墙这一信息，笔者尚未在别处史料档案内找到相关记载。福琼的这一记录，为淳安地方史学研究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在晚上，福琼从他雇佣的中国仆人那里得到消息，说晚上可能会被打劫甚至谋害，所幸这只是虚惊一场。
“……太阳这时候刚刚升起，晨曦照耀在威坪那古老的城墙与门楼上。阳光下的威坪老城看起来与夜晚多么不同啊，而人们的想象力又进一步推波助澜，把它想象成了一座牢房，黑漆漆，阴森森，里面住着的全是一些窃贼、强盗。可现在，它就像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清澈美丽的江水从旁流过，四周环以小山，多么浪漫美丽的风景，又有年深日久的城墙在旁拱卫。可见白天与夜晚有多么不同，而人们的想象力又有多么强大……”
离开威坪后，船继续向安徽方向进发，经过两省交界处有两省军队驻扎的关口后，福琼于11月2日进入安徽省徽州地界。结束了他第一次的严州之行。
（未完待续）
严州地区最早的圣经——全书高德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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